無意之中,想起我的啞巴婆。最早聽外婆說:“幾十年前,有個年輕的女子流落到他們村,蓬頭垢面,見人就傻笑,口高喊;“呀、伊、吆。”因此村里的人常對著那女子吐口水,有的人還上前踹幾腳,叫她:“滾遠點”??伤褪遣蛔撸廊辉诖謇镛D(zhuǎn)悠,那時你栓明爺已經(jīng)三十幾歲了,他曾在修水利的時候被機器絞段了左手,又因家貧,一直沒有娶媳婦,他娘和村里人見那女子還有幾分姿色,就動了心思,決定收下她給栓明爺做媳婦,栓明爺雖老大不情愿,但看家里這番光景,咬咬牙還是答應(yīng)了,結(jié)果這個女人就成了我的啞巴婆。”
我從小是在外婆家長大的。自打我記事起,就有她的音容笑貌。她清秀、善良。就是不會說話,只會指手畫腳的:“呀、伊、吆!”大叫。但她的治家、養(yǎng)兒、針線、飯食卻是一把好手,一般人都沒有她的勤勞和善良、干練了!
因和我外婆家是鄰居,只隔一個土墻,所以她一天總有些時間在外婆家。幫助外婆家干這干那,我也時常去她的家里和她的二兒子養(yǎng)正叔玩,在我眼前呈現(xiàn)的總是干凈整潔的庭院、潔白的窗紙、上面有她巧手剪的“連年有魚”“二龍戲珠”“老鼠娶親”、“五谷豐登、”“五福臨門”“喜上眉梢”“五子登科”等等紅、黃、綠、藍的窗花;有時到他們灶房里做迷藏,養(yǎng)正叔就不讓進門,說怕她媽罵我們,把灶房弄臟了,但我們正在興頭上,就管不了那么多了,進屋一看,哎呀!那鍋、碗、瓢、盆、透光照人,一切灶具收拾的井井有條,再揭開黑亮的鐵籠蓋,里面有白光、白光的圓饃和幾樣招待客人的菜食;像,漱肉、八塊子、楔子、臘汁肉等等。無不讓我們口中流水呀!轉(zhuǎn)過身,再瞧瞧那熱炕上的幾床綢緞被子疊的整整齊齊、五綠花紅,就如進了綢緞店一樣,芳香襲人!那黑漆燈屋子、那紅把的掃帚、還有那一對紅柒扳箱和那上面我看不懂得古裝人物畫,一切都放在恰如其分的位置上,一塵不染,讓我們小孩子們個個都有點戀戀不舍的感覺!
她見到我總是從它口袋里掏出柿餅或者是花生什么好吃的東西,“呀、伊、吆!”的大叫,我雖然聽不懂,我母親和外婆卻知道意思。后來才知道是歡迎和贊美我們之意!每次我們來外婆家,她不是接住我手里的東西,就是抱上母親懷里的弟妹們,小弟弟一見她的異樣、再加上她大聲的:“呀、伊、吆!”嚇的弟弟大哭起來,而我們其他人卻哈哈哈的笑起來了,弟弟一看我們,可能認為她沒有惡意也就慢慢不哭了,任由她抱來抱去。
母親在外婆家總有做不完的針線活,常常缺這短那,這時啞巴婆:“呀、伊、吆”就把她家的東西拿來急用了。反正我們每次去外婆家她總能知道。不知道是她有特異功能!
外婆和母親與她能交流,有時候她高興的話,還指天看地,抬腳擺手向母親和外婆訴說她的喜怒哀樂。也只有他們?nèi)朔窒?,我們?nèi)牪欢?。我們姊妹幾個,沒有不被她抱過的,有時還在她家吃飯、睡覺!這是外婆家經(jīng)常照顧和接濟她們家的結(jié)果還是她為人善良的緣故,我無從知曉!
記得我讀三年級時的一個冬日,天空突然下起了雨,外婆讓她給我送雨傘。她可能在路上摔了好幾絞,渾身像個泥猴似得,她站在教室的窗戶旁望著我傻笑,口里還叫“樹...傘...”一些同學(xué)嘿嘿地笑,帶頭起哄的是小全,當他還在夸張地模仿時,我抓去文具盒,猛地向他砸過去,他沖上前來掐住我的脖子,我倆廝打起來,我個子小,根本不是他的對手,被他輕易壓在地上,這時,只聽教室外傳來“熬...熬...熬”的一聲長嘯,啞巴婆像個大俠似的飛跑進來,一把抓起小全,抱到室外,都說啞巴力氣大,真是不假,她雙手將欺負我的小全舉向半空,他嚇的哭爹喊娘,一雙胖乎乎的小腿在空中亂蹬,她毫不理會,居然將他丟到了學(xué)校門口的水池里,然后一臉漠然地走了,它為我闖了大禍,她卻像沒事似的,我一直都沒有叫過她婆,在我面前,她又恢復(fù)了一副怯怯的神志,我明白了,這就是愛,是她用一切來保護我呀!當時,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;“婆”。
現(xiàn)在想起這些,心里暖暖的,她已經(jīng)去世多年。那時的天總是那樣的冷、雪是那樣的厚、生活是那樣的貧瘠、人是那樣的純真、善良!人和人是那樣的融洽和真誠!我遺憾我沒有報答她的一絲恩情、沒有最后送她一程,她后代的情況我也不清楚,但是她的慈愛和善良將讓我終生銘記。當今的人都成了欲望的奴隸了,真、善、美、在哪里?真、善、美永遠在最平淡、最平凡的人心上!
唉!難忘我的啞巴婆!難忘的鄉(xiāng)音鄉(xiāng)愁!愿我的啞巴婆在天堂安好!愿您的愛永遠在我心中生根、發(fā)芽、開花、結(jié)果!
作者:張杰,原名,李衛(wèi)奇,1965年生,陜西合陽人,中共黨員,大專文化,曾在多家報刊發(fā)表散文,愛好文學(xué),擅長預(yù)測。